【楼诚楼】保镖（二十四）青瓷-黑桃笑

提示：架空/无差。夜莺性转。
为尽量让情节可信、逻辑合理（啥？），这边性转了夜莺女士，所以在本文里她是“他”，一个飒爽的小伙。

（二十四）青瓷

梁仲春卒于联盟三十三年夏末秋初，死讯两天后从莫问岛散播向大众，彼时明楼与阿诚已登上返回第三区的航班。
飞机上阿诚始终缄默，安静得明楼总以为身旁无人。便给他时间独处适应，哪知几小时过去还是一言不发——
“在想什么？”
阿诚不语。
明楼递他半杯热咖啡，问：“怎么了？”
阿诚仍在放空，好半天才开口：“……我不知道。”
“不知道？”
——又怎会真的不知道。
阿诚知道。
明楼知道。
但是谁都不想说。

时间倒退回五十小时前。
明楼见阿诚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旋即拨通电话。
耳麦里响起另一道清朗的男声。
明楼说：“就绪。”
对方说：“好。”
简短的沟通意味着行动开始。
很快，阿诚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窗外，楼底，与梁仲春的下属寥寥数语，梁仲春颔首，随后他被带上一辆白色轿车，与梁的专车一并驶离。

阿诚上了车，问：“去哪？”
落座旁边的青年说：“你不清楚吗？”
阿诚说：“我只是替明先生传话，对梁总监的安排一无所知。”
青年语焉不详：“梁总下午参加酒会，稍晚些观看表演，明早还有一场活动，结束后返程。”
莫问岛的“和平鸽飞”主题酒会，紧接着“欢乐无限新篇”虚拟现实试演，翌日永无乡的“发掘新大陆”精英联谊，阿诚说：“辛苦了。”
青年说：“梁总对这里的一切都很上心，如同对他自己的孩子。”
阿诚说：“梁总监的事业心令人钦佩……”顿了顿，又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其实我应该当场跟他说完，不过是几句话而已，何必耽误他的工夫，本来已经这样忙了。”
青年说：“梁总不喜欢在路边闲谈，况且你的见面礼还得凭他亲自验货，他的安排相当紧凑，只能复合利用时间。”
阿诚点点头，不再多言，只等下一站到来。

四十九小时前。
阿诚知道自己已如愿被梁仲春视作“主动送上门的鱼肉”那类存在，很好，就盼他尽快放下过分的戒备，尽快有所松懈。
这是他们的第二套方案。
方案一，利落的法子，可鉴于对方安保严密，慈善酒会上连如厕都有跟班陪同，所以被当然否决掉。
方案二，迂回的选择，明楼早有准备，只是临到最后才向阿诚揭晓。对阿诚来说，那便是大千世界从无到有，是意外的惊喜与“惊吓”。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告诉你，好做心理建设？
——您坏透了。
——你才知道？
才知道，当然不是“才知道”。
明楼不会浪费每一次所谓的锻炼。即使早已布署完备，不到最后一刻，透露给阿诚的信息依然只是“随机应变，全凭你个人处置”。
这是任务更是考验，明楼要的从来都是双赢。

四十八小时前。
阿诚踏足莫问岛，无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俱是他货真价实的头一遭。
莫问岛并非水上岛屿，它是第十一区的特别规划，大概占半座超级城那么大，坐落在原是戈壁的地方。
当年的戈壁滩早已不见黄沙与胡杨，有的只是钢铁丛林、霓虹陷阱。造型极具现代感的商业体和VR剧院，来十一区寻欢的持有邀请函的贵宾们携着同伴，体味此地的前沿科技与平日里无法尽兴的畅快与刺激。
酒会席设岛中地标建筑远洋堡，在奢华复古的琉璃壹号大厅里摆满丰盛精致的甜点与菜肴，还有各色美酒相酬。
和平鸽飞，反战反核。
主题永恒积极且人道，讽刺的是主办方代表却在一番慷慨陈辞之后，转脸就于一壁之隔的休息室内与人交涉，恰同刚才传递给嘉宾们的精神内核大相径庭。
“阿诚兄弟，诸事好谈。”
梁仲春用一个听起来颇为亲近的称谓拉近与对方的距离，区分开先前的高冷做派。
“梁总，如果您觉得这笔交易值得深入，觉得我值得信赖，那么……”顿了顿，阿诚缓缓说，“我希望这里没有外人。”
“除了你我以及兄弟几个，哪有什么外人。”梁仲春瞥向身旁的助理（保镖），眼神示意他们放轻呼吸，存在感越低越好。
“本来依明先生的意思，恭请您回去赏光才对，仓促见面其实并不妥帖……”阿诚说，“但既已如此，又是在您的地界，所以我由衷地希望，这里只有您和我。”
“完全等同于只有我们俩，都是自己人。”梁仲春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不，必须是只有我们，两个人。”阿诚坚持。
梁仲春蹙眉，他不会允许自己在安保力较弱的公共场合陷于孤立，且对方越规劝越生疑窦，眼前的故人着实跟以往不同。
“阿诚兄弟，你真的变了很多……”不由感叹。
“梁总，原来我什么样子，我已经没有半点印象。现在站您面前的，是明楼先生的下属，而非您曾经认识的那个人。”
梁仲春夸张叹气，故作惋惜地说：“你以前从不执拗，反而非常灵活懂得变通，特别善于审时度势。”
否则，也不会在那次行动失败后迅速归降明楼，转个身就愿为新正效力——梁仲春虽对此耿耿于怀，但他深知世事规则，更不提对方在新正还有亲眷关联，实在是自己虚耗两年错信于人罢了。
恨么？当然。
特别的恨？倒不至于。良禽择木栖，贤臣择主事。古往今来，不过如此。
“如今的我目盲失忆一无所有，自然要时时谨慎、处处小心……”阿诚波澜不惊地绕回话题，“不过其实也无所谓，您兴趣不大就不必勉强，以后有的是合作机会，但凡您看得上、用得着。”
“谁说我没兴趣了？”梁仲春见他已无耐性又底气十足，再不管自己是否逐渐被动，唯有拔高嗓音，表明态度。
毕竟机会难得。
“你们俩个，出去。”梁仲春命左手边两名保镖离开，只留右手边的助理。
阿诚却说：“还有人在。”
梁仲春笑道：“阿诚兄弟，差不多得了。”
阿诚说：“明先生再三叮嘱……我怕不好交代。”
梁仲春撇撇嘴，欺骗一个瞎子并不难，但眼前的瞎子机敏得很，搞不好会适得其反——生意他还是想做的。
于是只能松口，转身不耐烦地对助理说：“你也出去。”
助理开口，原是来时与阿诚对话的那道清朗声线：“梁总，这合适吗？”
梁仲春说：“别啰嗦。”
助理说：“好的，那我在门外等。”
助理走向大门。
阿诚听到复古厚重的罗马门拉开，脚步声由内而外，之后大门合拢，落锁的粗钝响动。
“感谢您的理解。”阿诚躬身。
梁仲春笑笑：“应该的。嗯，那我们……”
行过礼，阿诚从西服内袋掏出记忆芯片，说：“您请先验货。”

四十七小时前。
须臾之间，鲜活的生命变做一具死尸。
连闷哼都来不及的仰面栽倒，脸色灰败，唇舌青紫，瞳仁暴突于眶外，看起来很是可怖。
然而阿诚看不见。
幸而他看不见。
“助理”走过来，说：“青瓷，你可以收工了。”
陌生的青年，唤与他陌生代号，阿诚眼前仍旧漆黑，却似能清晰映现方才的一幕：
梁仲春说别啰嗦，“助理”说，好的，那我在门外等。然后走向大门，跨过门槛，又在下一秒勾回室内，这个动作没有弄出任何声响，最后把门掩上，人却还停留在原地。
梁仲春过分警惕必不肯独处，欺负阿诚目盲，虚晃一枪当他做傻瓜，还会扭头朝仍在室内的助理交换一记嘲讽。
梁仲春说阿诚你可满意？现在就剩我和你，快让我瞧瞧吧。便与他在助理的睽睽注视下，干起同自己在公众面前倡导“和平鸽飞”主题精神截然相悖的勾当——可惜，读码器生成的全息投影还未加载完全，梁仲春已然毙命，直挺挺仰倒在地。
助理朝阿诚亮一亮手中比采血针还细小的致命毒剂，惊觉他竟无动于衷，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全无视力。
代号“夜莺”的青年早已取代明诚，被安插在梁仲春身边成为他最得力的下属，头脑灵活，手脚利落，关键是，非常善于领会上级深意。
梁仲春在巨大诱惑面前踩踏底线，唯独留下最信任的助理值守，一步步迈向圈套，迈向既定的结局。
“谢谢你。”阿诚说。虽然夜莺称他青瓷令他感到不太自在，但那毕竟是以往的代号，只不过当前忘了而已。
“客气了，这是我份内事。”夜莺边说边把梁仲春拖到墙角，再招呼阿诚过去帮忙，两人合力把死尸塞进壁柜，大小刚好。
关门落锁，夜莺撕掉指纹胶，说：“24小时内不会有人发现他。”
阿诚说：“那你……”
夜莺盯着他看了几秒，试图做最后尝试：“你真的，看不见？”
阿诚说：“你以为我在演戏？”
夜莺说：“我不确定。”
阿诚说：“我也希望是假装的。”
夜莺叹了口气：“很抱歉……但，会好的，他已经为你联系到最可靠的医生，肯定会好。”
阿诚说：“谢谢。”顿了顿，又说，“那你怎么办？”
夜莺说：“隔壁酒酣人兴，刚才那两个保镖已经过去候场，等我带梁仲春同他们会合。”
阿诚说：“那一会你带谁过去？”
夜莺笑笑：“别忘了这里是'莫问岛'，别忘了它最大的卖点是什么东西。”
阿诚不解，但也没再多问。
二人按计划分头离开。

四十六小时前。
阿诚与明楼于琉璃大厅一角碰面。
“和平鸽飞”仍在继续。
明楼说：“醉生梦死的地界，连办正事也要入乡随俗，吃吃喝喝游戏人间，从一场酒会到另一场酒会。”
阿诚说：“我记得您说过自己会做得很好。”
“所以你觉得不够好？”
“不是，”阿诚否认，“我只是想看还能怎样更好——但可惜我看不见。”
明楼说：“没关系，我就是你的眼睛。”
话音未落，大厅侧壁竟由原先的浮雕岩板白墙一点点变得通透起来，宾客们陆续察觉到建筑的变化，无一不发出惊叹之声。
明楼在阿诚耳边低语：“表演开始了。”
欢乐无限新篇。
梁仲春在一众盛装少年的簇拥下，款款走到台前——彻底透视后仿若无物的侧壁之内，显出一个巨大的花瓣形舞台，百盏射灯齐闪，璀璨光效夺目。
梁仲春身着墨蓝色双排扣西装，系浅灰条纹领结，面颊红润，容光焕发，一双小眼睛亦透出炯炯目色。与毙命时狰狞丑陋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祝祷开场，演出徐徐启幕。
阿诚听闻他的声音，惊得触电般弹起，瞪大双眼虚望向明楼寻找答案。
“他怎么还活着？这，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