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笑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补档,有几篇请见黑桃笑同名围脖🧣

【蔺靖】擒贼先擒王 章二十 夜袭

章二十 夜袭

出发的时候正值傍晚,蔺萧二人整束衣袍,打点行装,飞流无聊地踢着石子,被迫用一根藕粉色缎带束发,小脸蛋儿显得尤为清秀。
李望云斜靠一棵枣树,摇着扇子事不关己道:“你们着急上路,入庭川恰逢月黑风高时,总归要与人试试身手才好。”
飞流脚跟一错,一颗石子朝李望云飞去,后者折扇一收手腕一旋,石子“啪”地被扇柄挡开,应声而落。
李望云道:“飞流,云哥哥怎么说也同你认识多年,看你长大长能耐,你可不能像待他那样待我啊!”
这个“他”无疑指的蔺晨了。蔺晨却不甚在意地笑笑:“夜黑赶路会不会遇上匪徒,用不着您操心。小飞流待你待我如何,您也操不着心。他认识你好多年是没错,但你以为那些年他都跟着谁?”
李望云喜滋滋地顺杆爬:“所以我说,干脆让飞流留下,你俩落个轻快自己离开就得了。”
蔺晨转向少年,高声问:“飞流,你可愿意留在云鹤山庄?”
少年飞快地摇头。
李望云凑近他诱哄道:“云哥哥这儿有吃有喝,想干什么干什么,爱怎么玩怎么玩,不比那琅琊山差呢。”
少年依旧不领情地摇头。
李望云嘴里“切”一声,悻悻站直与他拉开距离。凤目一扫,落在旁边无事可干的萧景琰身上,复又弯起眼睫,笑盈盈地道:“敬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又是这般说辞,跟上回沛县渔桥一模一样,蔺晨不由皱了眉头,两道目光如刀,似要把李望云的衣服戳几个窟窿才舒坦。
萧景琰原本兀自看戏,不想战火这么快烧到自己,转念又觉得有趣,挑眉道:“好啊。”
李望云走近些,手臂一捞勾住他的肩膀,萧景琰便由着他并肩向不远处迈了几步。
站定后李望云把人松开,从怀里掏出个碧玉小瓶道:“敬公子,这几日没机会与你单独交谈,甚感遗憾,小物权当见面礼,不成敬意。”
萧景琰双手接过,谦恭地道:“多谢李大当家。可惜在下现今身无长物,日后……”
“诶,莫要客气。”李望云摆摆手,抢白道。
萧景琰便恭敬不如从命,细细端详起那小瓶来。一寸见长,翠绿瓶身晶莹细润,正面微雕三簇腊梅,朵朵精巧可爱。容器已非凡品,不知瓶内当为何等奇珍?
李望云看出他的疑惑,却并不打算解释,只道:“还请敬公子收好它,以备不时之需。”
萧景琰点点头,将玉瓶小心地置入衣袋,毫无刨根究底之意。两人虽然避开蔺晨,实际上并未压低多少声线,蔺晨在原地听得对话,心中早已有数。
见他二人走来,蔺晨笑道:“再不出发太阳就要落山,不然明日再走?”
李望云轻摇折扇:“去吧,一路保重,我就不远送了。”
萧景琰同李望云一抱拳道:“李公子,告辞。”
就这样三人三骑启程。云鹤山庄本在山间,且不欲走回头路,所以取道蒲岭过庭川上熙峰,至于最终目的地何往,蔺晨不说萧景琰便不问,路途中永远才是最好的风景。
拜山庄运货走镖所赐,蒲岭有人工开凿的平坦小路,但蔺晨选择在一处坳口系马,带着萧景琰与飞流另辟蹊径步行登顶。山路曲折蜿蜒,四围树木葱郁奇石林立,过鳌鱼洞,越一线天,一路走走停停,不是飞流跃到半空逗蝴蝶,就是蔺晨蹲在地面寻草叶,萧景琰不急不恼,单单看这两人便觉得十分有趣。及至岭间腹地,一片竹林接连一片竹林,毛竹与枫香混交,挺拔玉立,林下灌木低矮,或稀疏或茂盛,野珠兰、紫金牛尾、圆锥八仙……各形各状生趣盎然,都是平常少见的绿植。
此刻日暮渐沉,黛青色的山峦起伏绵延至远方,月上中天,虫鸣鸦叫,几颗星子不甘寂寞地闪烁在长空一角。
萧景琰几年未曾离开金陵,这一路跋山涉溪都是皇城难得一见的自然景观,呼吸着花香馥郁草腥扑鼻的潮湿空气,即使天色已晚,籍着最后一丁点微光也能把这些画面变成刻印在脑海中的记忆,连同身边一并经历着的人。
皎白月光下,蔺晨命飞流把碎竹残枝拣到灌木丛中一处空阔地。很快磊成小山似的一堆,以火石引燃,明亮的篝火灼起,大家的视野渐次清晰起来。
萧景琰也向里头扔了一把竹枝,火苗蹭蹭攒动,蔺晨瞧着他被火光映红的脸,笑道:“一会儿虫豸飞蛾都要扑过来了。”
“是么,”萧景琰走近他,也低低笑道:“我看,可不止虫豸飞蛾吧。”
蔺晨挑挑眉:“难说。”
萧景琰观望四周,略不解道:“于此处点火,风起时莫不是打算烧山?”
蔺晨道:“那倒不至于,不过一会儿风大,记得随便找个东西抓牢,可别被吹跑咯。”
飞流懵懵懂懂听着他俩对话,忽然瞳孔一缩,指着前方大喝一声:“来了!”
蔺晨与萧景琰同时按剑,却见自灌木丛中飞出一只木兰青凤蝶,扑棱着翅膀径直往火堆里冲。飞流一跃而起,萧景琰攥他不住,反被蔺晨捏住了手。
“没事。”蔺晨紧了紧手中骨节分明的手指,长年执剑,也在同样的地方生了同样一层薄茧。
飞流凌空抓住扑火的青蝶,此时一人一蝶刚好处于篝火上方,眼看就要掉进去,却见他脚尖在火舌上虚虚一踏,竟奇巧地拧转方向,堪堪跳出越烧越旺的灼热范围。
站定时仰首一笑,眉峰舒展,眼睫弯弯,脸蛋儿也映得红扑扑的,十分漂亮。
萧景琰松了口气。蔺晨一手握着他,一手对飞流招招,少年难得听话地走过来。
蔺晨问:“蝴蝶呢?”
飞流将手伸到他跟前,摊开掌心,那青蝶翅膀已然扭曲变形,干枯的触须微颤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笑容僵住,刚盈起暖意的眸子瞬间被冻上一层霜。
青蝶没被篝火烧死,却被不知轻重的手指捏死,蔺晨不着痕迹地叹息,伸手揉他脑袋,少年头一偏避开,蔺晨只好改拍他的肩膀:“以后别做傻事了,明白?”
飞流道:“不傻!”
蔺晨道:“飞流不傻,就是这件事有点不聪明。”
飞流委屈:“不傻!聪明!”
蔺晨还待接腔,听得耳边萧景琰道:“把它给我看看,好吗?”
飞流犹豫片刻,将手掌平移到萧景琰面前。
萧景琰从他手中执起青蝶,再抬眼时小孩已经转身踱到一旁坐定,留给众人一个倔强背影,夜风徐徐,发带轻扬,几分桀骜更显少年意气。
萧景琰弯了弯唇角,就近寻一株八仙草,将青凤蝶轻轻放在毛绒绒的茎叶上。这么看,大概也算“栩栩如生”的模样了。
——好吧,不得不承认,其实还差得很远。
但他不再有工夫做任何调整,一枚银镖呼啸而至,几乎就要穿透他背脊,被蔺晨一剑挑开。
第二第三枚银镖又至,不得不说当下以暗器进攻绝非良策,昏昏夜色与竹林草木都是屏障,即便有篝火照映,仍然欠奉准头。
银镖被逐一挡下,再来一波依然不敌二人剑网,叮叮当当脆击声响,一地银芒闪烁。这时左手边灌木丛窸窸窣窣摇曳翻涌,十几个蒙面人齐齐从中穿出,个个配弯刀挎长剑,明亮火光招来的不止虫豸飞蛾,豺狼虎豹也都伺机而动。
萧景琰与蔺晨不约而同把后背交给对方,全心全力正面迎敌。
来者不善,俱是杀招,萧景琰顿时明白了蔺晨的用意:这一战早打晚打都避无可避,不如遂了敌手心愿,乘夜色,点篝火,引豺狼,直截了当,目标明确,守株待兔。
只是岭间竹海其下必有文章,不然蔺晨何故如此?
这个疑问马上就得到解惑。
蔺晨有意将战圈控制在篝火周围,萧景琰同他配合默契,双剑交错批亢捣虚,一道道电光挟着冷火迸溅,劈砍挥格,锐不可当。正自恶斗时,不知谁触发了什么机关,忽然四起一阵轰鸣,隆隆而至,绵延不绝,似山崩地裂,又如千斤巨石纷纷滚落,更仿若飓风狂卷摧枯拉朽,数人于巨震中皆是一怔。
萧景琰倏然想起方才蔺晨那句“记得找个东西抓牢,可别被大风吹跑了”……低头见地表无数紫金牛尾盘绕,当即将赤霄往腰侧一挎,半跪下去紧攥不松,回首见不远处蔺晨一手箍牢了飞流,一手也抓着一根粗长藤蔓,向他无声地微笑。
灼灼烈焰下,那笑容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一切只在瞬间发生。以篝火为中心四散蔓延的坍塌来势汹汹,树倒枝折尘沙四起,全无预警的敌人随那堆沸腾的烈焰一并坠入塌陷形成的坑洞中,连惊叱和哀嚎也都被土崩瓦解的巨大声响掩盖吞噬,不留丝毫的痕迹……
当真是天摇地撼,乾坤倒转。
不知过了多久,尘埃尚未落定,萧景琰缓过神来。
“蔺晨!”他发现回首处幽深晦暗,已不见人影。
“蔺晨?”
他小心地移动身体,紧攥着细韧的草藤伏在数秒前还是平地的陡坡上,脚下是一个黑不见底、深不可测的大洞。
“飞流!”他换个方式呼喊,摸索着随时可能再次坍塌的松土勉力一跃,乍踩到沿口未及站稳又差点给人撞下去。
蔺晨一把揽过他的腰,制止住他向后仰倒的趋势。
“我在这儿。”蔺晨把人扣向自己,从腿根到胸腹都紧密与之贴合,对望的眼睛也不过一掌之隔。
再无火光映照,黑暗中,他们却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甚至看得见彼此的思想。
萧景琰眉目一弯,唇角一扬,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飞流在哪?”然后他问。
“掉下去了。”蔺晨搂着他不松手。
萧景琰一惊:“掉下去?!”
“不不,”蔺晨凑近些,贴着他的耳朵轻吐,“一直被我揪着呢,刚刚才跳了下去。”
哦,是“跳”,不是“掉”。
萧景琰舒口气,短短半日之内,他已为飞流捏了两把冷汗。
“你说得对,我的确老是低估他。”
“这不怪你,若非我清楚是怎么回事,也定会为他忧心。刚才崩塌时连同篝火一并陷进去的人,绝无生理可言,但危情往往只此一瞬,很快地底又是另外一番光景。飞流拽着蔓藤下跃,半点风险都不会有。再说……”蔺晨顿了顿,涩然一笑,“毕竟,他也不是普通人。敢问这世上,有几人能像他那般经历……”
萧景琰听到后面不由沉默,他对飞流的事早有耳闻,十多年来蔺晨把他带在身旁医治调教,不计回报,不问结果,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
“在想什么?”蔺晨依然箍着他,轻声问。
萧景琰摇摇头,只一味凝神看他,眸色深深,却比天边的星子还亮。
“……别这样。”蔺晨有些绷不住,“不,我是说现在别,其他时候都随你。”
“想哪去了。”萧景琰垂下眼睑,开始小心地挪动脚步。直至挪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界才挣开桎梏向四下张望,仔细审视新的地形。
蔺晨臂弯既空也不闲着,拍拍身上尘土,又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估摸着他瞧够了,这才幽幽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萧景琰道:“你的计划就是我的想法。”
蔺晨道:“抱歉之前没有过多吐露,但请相信我,并非刻意隐瞒。”
萧景琰盯着他道:“你觉得我需要这句抱歉么?”
蔺晨笑着摇头。
萧景琰一拳擂向他胸口,力道却轻得很:“所以合该罚你三杯,可惜没酒。”
“下边有。”蔺晨指了指地面。
萧景琰了然,只待他继续。
蔺晨携起他的手,把他带到那不知深浅未卜前路的黑漆漆的坑洞旁,缓缓道:“不如我们……”
萧景琰便反握住他的:“好啊,一起。”
分开在外侧的手顺势牵拉住两旁的藤蔓,两个人同时纵身,两道修长的身影飘然消失在这并不平静的夜色中。
下一程,原是这般模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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