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笑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补档,有几篇请见黑桃笑同名围脖🧣

【蔺靖】擒贼先擒王 章三十一 多情试剑

章三十一 多情试剑

 

那日萧景琰循顶针婆婆三言两语,只身登临峨嵋峰摘奇花,浮潜桃花荡采异草,又至崖下山谷乔木林中觅“凤凰”。他不知有凤来仪四字到底作何解,只一心一意救蔺晨,无论再晦涩难懂的题,亦或再古怪刁钻的局,他都不置二话,一往无前。

及至他发现赤娑罗。彼时还不知这参天古树姓甚名谁,只觉那层层叠叠的枝叶,浓烈馥郁的香气,还有外扩成扇面仿若神鸟尾屏的蓬勃冠顶都让它在一大片绿植中格外醒目。

“景琰,”一声轻唤召回萧景琰的思绪,蔺晨缓声问,“你见过花朵与果实两相合一的树么?”

萧景琰摇摇头。眼前闪过那日纵跃至离地二三丈高的粗枝之上,拨开绿叶眼前一片赤霞流朱,羽状花穗如瓦片堆叠,其内柔毛花蕊为红色果实所围,形似雀冠又如凤尾。花果合一,见所未见,乃世罕物。

蔺晨又问:“你见过,花木分离时会痛、会流血的树么?”

萧景琰依然摇头。眼前又闪过他欲折花枝一束,却见其茎叶坚韧无匹,难断难离,只得令赤霄出鞘将其斩于剑下——断枝迸红液传喷薄之声,仿若神鬼夜哭,溅洒在他肩背手肘各处,顶针婆婆误以为他白袍浴血。

——不,前辈怎可不辨真相,无非都是明知故问罢了。

蔺晨三问:“你是否见过,有凤来仪?”

萧景琰道:“顶针婆婆庭前牌匾上书四字篆文。”

蔺晨笑:“婆婆才不是凤凰。”

萧景琰道:“那前辈是什么?”甫一出口才发现这个问题着实愚钝。

哪知蔺晨却似认真思考,继而明眸一闪,眉峰一挑:“顶针婆婆是神仙。”

“神仙?”

“不错。”

“何谓神仙?”

“不似常人。”

萧景琰蹙眉道:“我从不信怪力乱神之事,你却告诉我前辈她……”

蔺晨笑开了把人揽入怀,在他耳边吐息道:“景琰,你也是神仙……”

萧景琰莫名地扭头看他,嘴唇差点擦上他的唇,又听他嘻嘻笑道:“神仙自当别于凡俗,容貌、手段、经历、身法不一而足;神仙定当予世和乐祥瑞,而你——”轻咬他的耳垂,“而你予我这般天大的快活,不是我的神仙,又是什么?”

萧景琰眨眨眼,不自觉脸颊微烫了,听他胡说八道却又好像有几分道理。

蔺晨放开他,锵然一声偕影出鞘,萧景琰只见人影倏忽纵跃,空中几道银练劈斩,簌簌鬼哭伴随一片红雨迸溅,好在他身置茂密枝丛下未有波及,再凝眸处,那人已手捧凤尾花冠,款款落地,向他走来。

萧景琰检视他周身上下,石青色海棠提缎锦袍华彩流光,未曾沾染半点“血色”。

“你……”有些惊讶,不想那人的身法诡谲至斯。

“怎么?”蔺晨看出他诧异,又凑近道,“有何事不解?”

“我……”萧景琰想起那日一身白袍被丹汁沾污的狼狈模样,对比蔺晨此时纤尘不染的从容姿态,纵是心有不甘也得承认,他们之间仍是,高下立决。

“什么你啊我啊他呀……你今天有些不对劲呐。”蔺晨盯着他眸子左瞧瞧右瞧瞧。

萧景琰目色闪躲,被蔺晨瞧出些破绽。

“景琰,”他蹙眉道,“嗯,你有事情瞒我。”

“……瞒你的事多了,”萧景琰嘴硬,梗着脖子辩解,“那朝堂中事岂能尽诉于你知?”

“朝堂中事啊啧啧啧,”蔺晨起了坏心眼,想逗他一乐,便又道,“是不是接下去……景琰又得自称'朕'了?”

“你!”萧景琰又好笑又着恼,然而当前月色皎皎,清晖漫漫,山林间空气幽静湿润,轻薄雾霭悄然升起,催促世人温柔以待。

在这里的每一刻,都让萧景琰觉得如临仙境,只盼时光渐冻,红尘暂缓,让他能够久一些在这山水秀林间徜徉体悟。

蔺晨的声线亦清朗如月,传抵至耳中,又叫他心弦波动,久难平复。

“你已来过了。”蔺晨轻飘飘作结。

萧景琰一怔,又听那人续道:“你不仅来过此处,还去过峨嵋峰、桃花荡,”装模作样掐指一算,“唔,就在我昏睡之时……”凑到他鼻端轻轻一啄,“是不是?”

再盯着他眨眨眼——萧景琰不由看呆了。

电光火石间一声龙吟清越,赤霄宝剑离鞘,月色中折射几星寒芒。

——蔺晨拔出萧景琰的佩剑。

“任何时候,都不可以这样。”

如果我是敌人,你已经死了。

萧景琰瞳仁骤缩,反手探对方身侧拔取偕影,毫不犹豫向其掌中物攻去。

蔺晨一挽剑花,旋身翻腕,赤娑罗花果已被匿置于袖底。萧景琰一击不成,再朝他面门抖腕出剑,偕影寒剑薄锐轻灵,全不似赤霄那般沉稳罡猛,扑剌剌翻卷拍风,如一条灵蛇直取对方要害。

蔺晨不闪不避,横剑以赤霄相格,玄铁重剑威力巨大,还未灌入丝毫内劲,就将萧景琰震得后退三四步有余。

“果真是把好剑。”蔺晨紧了紧指间兵器,虽重若千钧,但巧力不灭,飘逸不失,拿捏起来分外衬手。

“那是自然,”萧景琰傲然道,“赤霄乃上古神兵,为蒙挚将军于北境沙场所获,岂是一般刀枪剑戟所能比肩。”

他说此话时眸光闪动,豪情四起,实是过分向往沙场风雷,哪堪囿于朝堂龙困在渊。

“是么?”蔺晨看着他轻笑,继而转视掌中擎握的盘龙剑鞘,想起三年前那场卓绝战事,银枪平五阵,孤骑潜敌营,大渝悍将慕容熙终被自己挑毙于马下,取其首级悬竿三日,随身宝甲易主,缴获的辎重粮畜一并承交主帅分赏。

这柄赤霄便是他亲手从慕容熙尸身上剥离。

不是没盘算过据为己有,最终还是依了长苏意愿。

但长苏也需答应,绝不向主帅蒙挚与监国太子萧景琰透露半句有关此剑由来,以及……

蔺晨感到胸前泛起隐痛,真气复又倒施,方知今日于桃花荡纵情云雨,丹药未服——三载时光倏忽,琅琊阁竹叶苑内辟茶席日日独酌,世人只道他附庸风雅名士风流,却不知实为掩人耳目,吞丹禅坐疗伤摧毒……一丝涩意漫上心头。

萧景琰见蔺晨分神,好胜心大炽,掐个剑诀纵身而起,挑指旋腕挽剑花朵朵,如虹剑气直逼他咽喉,乃是两仪清风诀第五式“笔走龙蛇”。蔺晨向后倒飘数丈仍能感到精醇内劲砭肤搉骨,遂以盘龙鞘护胸,赤霄直递迎敌。

乔林星晖中只见两道颀长身影拔地纵移相向疾掠,及至近前蔺晨忽而改刺为劈,端是配合萧景琰试剑喂招,只等一剑荡开他的偕影封喉,不想刹那间萧景琰竟陡然撤招,此时他奇经八脉灌溢隆盛,仓促收势可致汹涌内息无处突破,最终逆行回流,结果不堪设想。

“景琰!”蔺晨见那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掼向后,暗加内劲飞身捉他肩膀,却只堪堪抓住他右手。探身攀攥他右臂奋力一扯,终是在那人坠地前将其搂进怀中。

于萧景琰而言,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方才忆及沙场旧事心绪激荡,待察自己正以剑尖直指蔺晨咽喉命门,才想起他一身伤痛未愈。潦草撤剑招致腔内气血翻涌,内息崩散,一时间仿若承受千钧之力,喉头甜腥挛缩处竟喷薄出一口热血来。

落入蔺晨怀抱才叫他不致摔碰,耳畔同时传来急急关切:“你可知贸然撤招的后果?!”

“我……”

蔺晨连三重击封住他背后要穴,又掌覆他厥阴俞与风门线正中,绵绵内力自掌心输送,嘴边告诫:“静息吐纳,气随我往。”

萧景琰不再轻举妄动,听话地按蔺晨所述法诀调息,不多时便感到胸前滞塞逐渐消解,经络中有温厚真气绵延,他知那是蔺晨为避邪引正导入的内力,正带着自己不得法门而乱窜的真气归原复位。

“你以往未曾修习内家心法,现下两仪清风入体刚猛霸道,你又远未熟稔其性,需得循了它规律融通适应,切莫再逆天行止,遭其反噬。”

萧景琰点点头,吐纳呼吸渐趋绵长,似已恢复如初。

蔺晨撤掌,胸口一阵剧痛。生生咽下喉间翻涌的气血,面上故作云淡风轻道:“好在此番试剑切磋,你尚且有所保留,未发大招,否则……”

萧景琰恳切道:“我知错了,下不为例。”

心中暗想的是,从今往后,绝不再与蔺晨挥刃相向。

 

二人依偎着休息了一阵,蔺晨从袖袋中掏出那枚赤娑罗花果。

“顶针婆婆是否让你漫山寻觅此物?”

萧景琰语塞,决意隐瞒的事被对方不温不火抖出,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嗯?”蔺晨靠近他,把呼吸吹送到他脸上。

“我……”

蔺晨挑眉道:“我昏睡时,婆婆一定命你做了很多事,这才相符她的性子。”

萧景琰道:“何以见得?”

蔺晨道:“她见你忧心,见你我亲密,定要试你一试才肯罢休。”

“试?”

蔺晨笑嘻嘻揽住他:“看来……你已通过她的考验了。”

萧景琰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抬眼道:“那前辈支开我的几个时辰里,是否已独自替你疗愈一巡?”

蔺晨说:“也便是她的目的之一。”

萧景琰奇道:“可你昏睡间意识全无,又怎知前辈……”

“我了解她。”蔺晨道。

仅四字作答,足矣。

萧景琰略作思忖,前前后后也就想明白了。

“那有凤来仪指代赤娑罗花果,毕竟它形似凤尾且与众不同,定有其神威之处。可'奇花异草'又是什么?”萧景琰见瞒也不住,索性和盘托出。

蔺晨忍俊不禁揶揄道:“之前是茶壶里装汤圆,现在又打算作竹筛倒豆子?”

萧景琰听他逗弄丝毫不着恼,只淡淡回应:“之前的确怕你知晓不愿多说,可是,似乎没什么事能瞒得住你。”

“也未必……”蔺晨勾起唇,伸手戳戳他心口,“这里想的什么,我可不敢窥其全貌。”

“你不都看见了么?”

“嗯?”

萧景琰捏了他摁在自己胸前的手,用力攥紧:“一片真心,此生不负。”

蔺晨敛了散淡,认真地说:“我知你深情。”

萧景琰说:“知我深情,便予我深情。”

蔺晨笑道:“那我把命给你。”

萧景琰道:“我不要你的命。”

我要你的人。
 


—TBC—

评论(22)

热度(106)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