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笑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补档,有几篇请见黑桃笑同名围脖🧣

【蔺靖】擒贼先擒王 章二十一 两仪清风诀

章二十一 两仪清风诀

 

落地时二人分开,萧景琰还没完全适应铺天盖地的黑暗,蔺晨已不知从哪儿摸出个火折子打亮。光明瞬间回归眼底,在看清当前环境后,一丝惊诧自萧景琰脸颊浮现。蔺晨盯着他,待得浓深的目光扫过来,这才不紧不慢开口道:“没错,方正有序,一点不像刚刚坍塌才形成的坑洞。”

“本就不是。”萧景琰道。

蔺晨勾了勾唇算默认:“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萧景琰坦率道:“太多了。”

蔺晨道:“是不是很奇怪那些刺客怎么跟凭空消失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萧景琰心中已有几分计较,但仍点头应道:“愿闻其详。”

蔺晨指了指脚下:“在这里。”

萧景琰蹙眉,半蹲了以指触地,谨慎地在脚边敲敲叩叩。地面似以黄土砂岩构成,且异常平整规矩,人工凿造的痕迹不言而喻。

蔺晨道:“刺客随篝火坠落,火焰熔断钳制下层石室开阖的机括,通道打开又关闭,摔进去的物事封闭其中永无见光之日,那些人,自然也一样。”

见萧景琰凝目思量,蔺晨又道:“我们此刻置身于上层石室,想走便走想留就留,境遇可是大不相同。”

原来地底不仅别有洞天,还分上下两层,一个生门一个死门——念及此,萧景琰不由叹道:“不想在这巍峨蒲岭莽莽庭川之下,竟有如此精妙的机关。”

蔺晨摇摇头:“说它精妙,不如说它隐蔽。论精妙,当真不如琅琊山的藏经阁机巧无双;但论隐蔽,不得不承认除了少数几个必须知道的人知道它,还真没有别人知道。”

“莫再绕了,”萧景琰笑道,“现在我也知道了。”

“当然。”蔺晨意味深长地说,“你本该知道。”

他比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对方随他前行。萧景琰也不犹豫,跟着蔺晨大步向前走。石室一间连一间,四壁空空皆无一物,待踱到第七进房间,火折子的光亮铺过去,便见角落里飞流正倚墙席地而坐,一手支棱着下巴,眸光凝于某处,不知在想什么。

眼前由暗复明,飞流也没有反应,蔺晨走近了作势要敲他脑袋,少年这才惊跳起来,一脸嫌弃模样。

“飞流,快去把门打开。”

蔺晨说完这句,萧景琰才注意到此处跟前几间石室确有几分不同。虽看似空无一物,但南面墙壁上隐约凸起好些个碗口大小的圆盘,排列无章无序,上沿均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至于“门”,这地底石室除了两两相连的通道,萧景琰当真没看到什么门窗,正自奇怪,又听得蔺晨在旁催促:“飞流,听话!”

少年抱臂于胸,不服气地一偏头,发带在空中划一道倔强的弧。

蔺晨温言安抚道:“飞流听话哦,出去后晨哥哥一定让你玩个痛快,好不好。”不待少年回应,语调又陡一变,“如若不然,就别怪我用蓖麻叶包着你装进木桶,从山坡上往下滚……”

“不要!”少年忿忿道。

“那就快去开门。”

“你!自己!”

蔺晨在身上东摸西摸:“诶我那几片叶子呢……”

少年咬牙切齿。

萧景琰忍笑看眼前一大一小故伎重演,蔺晨明明可以为而不为,却硬要逼迫飞流为之,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最终自然是少年不情不愿地挪到石室正中,前一秒还瞪眼噘嘴一脸不耐,后一秒便凝神定气,掐一个指诀纵身而起,双腿交错连环踢踏南墙上若干个圆盘,圆盘一经触碰即陷入墙体,仅弹指工夫便有横纵杂序十数个消失在众人眼前。

萧景琰眸光闪动,这些被飞流踢中的圆盘分布毫无规律,少年旋身落地之际,众人身后传来一阵土崩石裂的声响,原本完整的北壁竟凭空裂开一道石门,隆隆启开时碎石沙砾簌簌而落。

蔺晨满意地给少年比了个拇指,转身对萧景琰道:“我们走吧。”

“等等,”萧景琰伸手拦住他,“方才的机关是如何得解?”

蔺晨笑道:“熙阳决第三式,飞流一直在勤练呢……”

原来如此,循着内功心法路数开启石门,这般置设,着实玄妙。

蔺晨凑近些,故作玄虚地问:“想不想猜猜门里面究竟有什么好东西?”

萧景琰被他迫得退后半步,目光在他身上一通梭巡,摇头道:“瞧你这鬼鬼祟祟模样,准没好事。”

蔺晨哈哈大笑:“景琰,凡事无绝对,话可不能说太满。”

言罢潇洒转身,大摇大摆地向前行去。

 

众人穿过石门,走过一条狭长的通道,很快又来到一间空阔的石室。依然几无一物,唯四壁高悬烛灯火把,萧景琰正自疑惑,却见蔺晨飞身用火折子将它们引燃,待他飘然落地,室内便彻底亮堂起来。

火光映照出北面墙壁上刻画的图谱,萧景琰惊诧地睁大眼,从左至右,从地到天,整面石墙都镌刻着某种内功心法及其对应招式,粗粗一扫竟有数十条法诀和近百道剑招。

“这是……”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交替。

蔺晨不知何时已踱到他身旁,柔声道:“这是为你准备的。”

萧景琰大为震惊,瞳仁震颤,继而又面露悲怆,似是悟到些什么。

“别这样。”蔺晨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萧景琰不可自抑地后退两步,几近踉跄,蔺晨却再未伸手去扶。

“小殊……是小殊……”青年喃喃道,三年前彻夜不眠的长谈,最后那点不曾参透的细节,于此一刻拨云见日。

待他再抬起头,两道眸光如电:“是他的意思么?”

蔺晨反问道:“你觉得呢?”

萧景琰闭上眼,历历过往都在心底浮现。当年林殊赴北境战场前与他促膝交心一宿,论天道,谈国治,也曾笑言若他日朝局稳定边境无虞,未尝不可出京畿,游四海,浅尝江湖水,“或许会有预料不到的收获。”

当初他只道这几句体己话,一半认真一半调侃,是挚友对自己少时江湖梦的慰藉,更是对他微服体察民情之愿的肯定。

而今想来,那番言辞,竟被自己轻易遗漏了一个重点。

——预料不到的收获,是这样么?

蔺晨看穿他的心思,双手拢进广袖,淡淡地道:“长苏确有拜托过我,在必要时予你助力,护你周全……”笑了笑,又道,“他知你定会有此一程山水,而我既应诺,又怎可袖手旁观?既然你决意一踏江湖,日后又怎能空手而返?”

萧景琰沉声道:“如此说来这一路指引跟随,是为兑现你对小殊的承诺?”

蔺晨走过去,抬手抚上他衣襟,指下伤处犹在,热血犹在:“于我而言这是承诺,也是心愿。不论最初是为谁,为了一个什么样的正义,到现在——”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却只为一件事,一个人。”

他按上青年的心口,掌下心跳很快,蓬勃有力的心跳的主人此刻正定定地同他对视,半晌才道:“你希望我,作何回应?”

蔺晨道:“怎样都好,唯你喜欢。”

萧景琰道:“蔺晨,多谢你为小殊所做的一切。”

蔺晨这次没有推拒,只点点头:“好。”

萧景琰又道:“也多谢你为我……”

蔺晨却倏然将手放在他唇间,阻断他的后话。

他凑近他,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你便无需谢我。”

萧景琰知他深意,不再开口,千言万语凝成两道灼灼目光,庆幸的是他们虽未一见如故,却似总能懂得彼此。

还好没有错过。

 

蔺晨转向那刻满心法招式的墙壁,道:“当年我爹与长苏的父亲不打不相识,后偶得这部《两仪清风诀》,二人约定将它封存于琅琊阁的隐秘之所,谁也不欲私练。”

“两仪清风诀?”萧景琰琢磨着,不甚肯定地道,“以往出征在外也曾听闻兵士谈及此物,似乎是浔阳派最上乘的秘传心法,更是江湖武林不可多得的内家绝学。”

“不错。”蔺晨颔首道,“两仪清风,剑分四象,变幻如影,迅疾如风。若单练心法,可激增内力修为,对施习者原本的功夫大有裨益。而两仪心法与清风剑诀相辅相成,若法诀同修则可登峰造极,是以至刚至柔,无招胜有,以气御剑,以术御行。”

萧景琰道:“难怪都说江湖人对此趋之若鹜,每现世必遭腥风血雨洗礼,以致早已绝迹……”

蔺晨笑道:“现在你也看到了,对你我而言,谈何'绝迹'。”

萧景琰蹙眉道:“我不明白,既妥藏于琅琊阁,今日又怎能在此地得见?”

蔺晨道:“此地坐落琅琊山与金陵城连线的中点,老阁主为避嫌,数年前就将秘籍隐匿在这莽莽庭川人迹罕至处,并设重重机关以确保万无一失。”

萧景琰道:“那为何还要将其凿刻于壁上?”

蔺晨语带深意地道:“因为不知它漫长等待的新主何时能来……年月久了,薄薄几页纸书可不好保存。”

萧景琰沉默片刻,恍然道:“如此看来,云洲之行并非偶然了?”

蔺晨干脆地点点头:“哪怕没有钦松堂,我们也会到此一游。偌大江湖烟波浩渺,去哪儿不都一样?”

萧景琰眯了眯眼,再睁开,一双星眸精光四射:“蔺少阁主……你果然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蔺晨不欲辩驳,只一挑眉绕开话头:“没人可以因为一部秘籍而独步武林,正如没人能够因为一个决定而机关算尽,我何尝不是走走歇歇再看看,前一步踩实了才知道下一步在哪里。”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萧景琰猛地欺身过去,高挺的鼻梁几乎和对方的碰到一处。

“什么也没想要……”蔺晨笑着答非所问,“千金难买我喜欢。”

说罢便不管不顾地把近在咫尺的人揽进怀里,不由分说地亲上去。

萧景琰低声惊喘道:“飞流……”

蔺晨不为所动,继续加深这个任性的吻。

萧景琰被亲得火起,一面推拒,一面又在挣动中产生了某种违背此时意愿的反应。当下反倒不敢多乱动,连唇舌也不再配合。

蔺晨念他顾及一旁的少年,终于不舍地把人放开,咂咂嘴叹道:“之前不觉得,现在就想干这么一件事——不知这个回答你满意不满意?”

萧景琰满不满意亟待确认,但飞流肯定是很不满意。少年虽然懵懂,至今无法与梅长苏以外的任何人亲近,此时更入眼这般亲密场面,二人过分靠近,他便“感同身受”地排斥,自然满腹愠怒。

“不好!不好!”

他忿忿然冲他们嚷嚷,却见两人还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丝毫没有大打出手的意思,只得再丢下一句“不好玩!”便一溜烟跑到隔壁耳室去了。

萧景琰面无表情地背转身,竭力平复自己,绷不住一声轻笑逸出,可惜蔺晨听不到。

蔺晨只听见他语带肃穆地说:“今后不许当着飞流无礼。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隐隐王气倾轧,却是同路多日来的头一遭。

蔺晨反倒觉得更有趣了。

不是不知自己作大死情动的对象是谁,惟在此刻真真切切感受到两人间逐渐显现的差距,但无所谓啊,谁教他是蔺晨,自始至终坚持本心、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蔺晨?

萧景琰见背后没反应,也不再纠缠,只沉声道:“话说回来,这部秘籍既是为我准备,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是不知你与小殊做这般决定,有没有经过老阁主的首肯?”

蔺晨略作思忖,打算卖个关子:“……待你日后见到他,自然就能知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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