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笑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补档,有几篇请见黑桃笑同名围脖🧣

【蔺靖】擒贼先擒王 章十九 踏歌行

[从今往后就开始习惯性撒糖、烹甜饼了。毕竟前面铺垫辣么久,体内的洪荒之力早已按捺不住。然后,长长的一章,祝各位新年好!]

章十九 踏歌行

翌日清早,蔺晨前脚刚踏入萧景琰的房间,后脚飞流就把大门踢开。少年双手叉腰精神抖擞,站在门口大喊一声:“——来了!”
蔺晨头也不回地道:“去跟李望云说,马上到,让他们等着。”
飞流面无表情“哦”一声,一晃又没了踪影。昨晚先被李望云数落一通,后被蔺晨拎回房管教一顿,今早天没亮,几块清酿桂花糕又把人哄了去,不知道李望云暗地里做了什么鬼功夫,少年还愿颠颠儿地帮他跑腿传话,虽然看起来并不十分乐意。
“去不去?”蔺晨把飞流的事抛开,看着脸色如常精神也不错的伤者,明知故问。
“你说呢?”萧景琰摘下髻间银簪,一头乌发顿时如瀑般流泻而下。
这是蔺晨第一次见他散发的模样。
与束发时的飒爽不同,乌丝及腰,几缕垂落在肩侧、耳旁,鼻唇眉眼于英气中透着一点慵懒,锐利中晕着一线柔和,以及一分无法言说的……诱惑。
哪怕他并不自知。
萧景琰没有察觉蔺晨浓深的目光,只把簪子递到他面前:“有劳了。”
蔺晨会意地接过,以手指为梳枇,替他挽发。
乌黑的长发在指间缠绕,结起颈项间的碎发,再全部拢上头顶,束好插入银簪固定。
他的头发并不细软,几乎跟他的人一样倔强。
是了,萧景琰几次三番甚至不惜出手以拼斗来检视和确认蔺晨的伤势,在昨日那般情 欲大炽的情形下也不肯放过分毫的机会。
衣襟被拉开的一刻,蔺晨却觉得什么都值了。能被一个人如此关切,本就不计回报的事情更是连提及都觉得分外多余。
只是可惜,如果没有那道疤,接下去他们会做什么?拉开衣襟发现里头光洁无瑕,他会不会干脆放任欲浪的吞噬,同他在潮涌中浮沉乃至被推上顶峰?
心旌荡漾间,萧景琰已扶着床沿下了地。
蔺晨赶紧抛开脑中绮念,伸手去扶,萧景琰握了握他的手,然后把它推离衣袖。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蔺晨笑笑,知他性情,由他去罢。

到得山庄南苑会客厅,便见三人围几而坐,左一自然是云鹤山庄大当家李望云,他已褪尽昨日打闹时的顽气,一袭碧青锦袍端容,一双幽深凤目澄明,他命旁侍添水斟茶,举手投足得体,言笑晏晏,侃侃而谈。
“沈大侠言重了,既是我云鹤山庄的朋友,又怎么说得上结仇生怨?”
背对蔺萧二人的就是李望云口中的沈大侠,沈冰。他已将短打皂衣更换为舒袖长袍,藏蓝暗银纹底,袖口以月青绢绸扎束,飒爽利落,待得走到近前,大家纷纷起身客套,蔺晨才看清这人也是阔面重颐,浓眉朗目,一派英雄气概。
“蔺公子,敬大侠!在下钦松堂虎威舵沈冰,之前多有冒犯,还请二位海涵!”
蔺晨抱拳回礼,想必李望云已向沈冰有节制地介绍过自己,扭头看了看萧景琰,见他也浅浅一揖道:“以武论道难免磕碰流血,这些都是常事,沈大侠不必在意,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蔺晨心底暗笑,他这番说辞谦和有度,游刃有余,十足一副老江湖口吻,当真有趣得紧呢。
沈冰忙道:“鄙人有失,敬大侠大人大量不计较,还请受在下一拜!”
说罢单膝跪地,右掌握拳贴于左胸,前倾躬身,向萧景琰行了个堂口的大礼。
蔺晨踏前一步扶住他臂膀:“快请起,我这位朋友最受不得别人对他叩拜。”
萧景琰闻言一瞟蔺晨,两个人四目相接,心知肚明,几不可查地勾起唇,一声轻笑只有彼此听得懂。
“即然同饮江湖水,四海皆为朋,大家把话说开便是。”
——此时一直端坐于案几右侧的中年人开了口。玄袍广袖,削面鹰眼,玉冠高束,两缕白发自两鬓延伸至顶髻的乌发中,额间皱纹两三道,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意味。
“这位便是虎威舵柳乾坤柳舵主。”李望云道。
蔺晨向他施礼道:“竟劳烦柳前辈亲自登门,蔺某有失远迎了。”
“蔺公子,江湖人习惯开门见山,老夫就不跟你多客套。你等既往虎威舵请见,自是有事与我相商,何不就此把话说清楚,方不枉我们走这一遭。”
蔺晨想想也对,本来赢了武斗直接在堂口就能了结此事,可萧景琰胜局带伤,伤得委屈,返回时又打着云鹤山庄的旗号,不管从哪个方面讲,对方都该前来赔礼问安,表面功夫做足才不至于无谓树敌。
所谓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也是不难理解。
“那就依柳舵主之意,且听在下一叙,只是前情您必然已经知晓了。”
众人再次落座,蔺晨便从飞流砸毁迎客松之事讲起,直到离开金陵那日伤重的柳培元出现。该省略的省略,众所周知的才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柳乾坤沉默半晌,道:“这些我都知道,唯独不知我那徒儿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这也是萧景琰好奇的,他抬眼便瞧见蔺晨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施施然道:“柳培元说他两位兄弟生死未明,袭击他们的刺客武功奇诡装容难辨,望柳前辈……”
“就只有这些?”柳乾坤打断他的话,杯盏重重磕在几案上,眉峰蹙成一个“川”字,“培生、培义现在何处?”
“刚不是说了么,遇袭后除柳培元露过脸,另外两位尚且杳无音信、不明生死。”
“那培元在哪?”
蔺晨放下茶杯,目光一闪:“柳培元暂住于泰安偏殿旁的专事居所。”
柳乾坤道:“我派人去查探,他早已离开。”
蔺晨道:“我比他走得更早。”
柳乾坤凝神片刻,又问:“培元可有什么信物托付于你?”
蔺晨不假思索回答:“没有。”
柳乾坤不甘地道:“你再想想,培元仅让你带回这条口信,再未留下其他任何东西?”
蔺晨叹道:“这只字片语您都没让我说完哪,前辈。”
柳乾坤眯起眼:“……老夫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你放心,身为师长,我定会为他们兄弟做主,替他们讨还个公道。”
蔺晨点点头:“有您这句话,您的徒儿也该安心了。”
柳乾坤道:“蔺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虽打伤我徒儿,但沈冰也误伤了你朋友,”他瞟一眼一直默坐饮茶的萧景琰,“这两桩误会就此消抵,咱们互不相欠好来好往,钦松堂与云鹤山庄也不生过节。”
李望云笑着插言道:“理当如此!”
见蔺萧二人亦无反对之意,柳乾坤又道:“但你毁我百年玉屏迎客松,这笔账,还是要算的。”
蔺晨道:“那日在御前已经商量好,再寻一棵松柏替代便是,我可没打算赖账。”
柳乾坤听闻他语调轻飘,不满地道:“说的容易,你可知那松王耗费我堂多少人财才得以安生运到金陵?”
蔺晨道:“悬崖绝壁得,毫发无伤至,我自然记得清楚。”
柳乾坤道:“你既明白,还敢夸此海口?”
蔺晨傲然道:“十五日之内,定当予你答案。”
“好!”柳乾坤一拍桌案,眼底现出几分赞许神色,“蔺公子果然爽利,老夫便静候阁下一十五日,望期满再会方能与尔把酒言欢,共赏名物风采!”
“甚好甚好!哈哈哈……”蔺晨还没说什么,李望云却好似比谁都高兴,他亲自为众人添上新茶,笑盈盈地道,“大家和和气气就好,和气成事,和气能生财嘛!”
蔺晨桃花眼一转,目光落在右手边的萧景琰身上,见他也端起茶盏浅浅一啜,继而抬起一双明眸直视柳乾坤,淡淡开口道:“柳前辈,事成之后可有犒赏?”
柳乾坤一愣:“犒赏?你不觉得这样的问题很多余?”
“哪里话,”萧景琰笑道,“百年玉屏百年难觅,如若我们能找到更好的,难道不该予以勉励?”
柳乾坤表面仍一派平和,眼底却已是阴云密布。一直无多响动的青年乍一开口便语带双关,明面邀奖请赏,暗里不乏嘲弄揶揄,意指他们树不够好人不够强。若要引申,则是对堂口帮派之不敬,若只闻字表,却滴水不漏让人毫无指斥的余地。所以若要应了他,定是投坑入套心气难平,可若不答应,岂不好似显得胆怯心虚反倒落人笑柄?
柳乾坤虽越想越觉气闷,但也不得不“逞一时之勇”,咬咬牙道:“好,若能寻得稀世珍宝,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老夫给得起,只要,你们办得到。”
萧景琰举起杯盏:“一言为定?”
柳乾坤道:“一言为定!”
待得众人纷纷以茶为酒举杯饮尽,待得又再寒暄客套直至散席,待得柳乾坤与沈冰离开山庄,李望云始终对萧景琰最后的表现有些瞠目。
倒也谈不上多惊诧,只不过离最初的印象有了几分偏差。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李望云认为只有这个解释站得住脚。

房间里,夕阳的余晖将窗纸镀上一层金红,朦胧的光晕透进室内,桌案、漆床、花架与香炉……所有物事都被笼进一片静谧的温暖中。
人也一样。
蔺晨与萧景琰席地盘膝而坐,正面相对,蔺晨一指点向后者胸前的璇玑大穴,三分力道拿捏精准,萧景琰只觉一股清流从那指尖蔓延开去,顺着血管气脉游走至四肢百骸。
手心发烫,额际微微渗汗,胸口却一阵轻松熨帖,伤处的痛觉被减轻到极致。
蔺晨又倏地点中他膻中,八分力道,萧景琰忍不住一声闷哼,气血翻涌,呕出一口血来。
蔺晨替他拭去唇角的殷红,问:“如何?”
萧景琰试着调息片刻,道:“很好。”
蔺晨点点头,萧景琰遂端起手边尚冒着热气的汤药一饮而尽。蔺晨迅速运力于掌,左右掌分别抵上萧景琰的左右肩胛,顺着中府穴缓缓游移,经华盖,过神藏,走云门后及至天突。这五处大穴为蔺晨一路催发内力相激,萧景琰只觉其双掌过处,俱是一片温厚灼热,有如春风化雨,瞬息间经脉通达内息平衡,先前压堵在胸口的滞碍感也尽皆消失。
蔺晨再问:“现在如何?”
萧景琰道:“好。”
蔺晨深邃的眸子无喜无忧,只一味凝神观望,细细体察。他审视对方的眼底、脸色与气息,一如对方也正同样投以目光审视着他。
萧景琰觉得这应该就是蔺晨的另一面吧。专注时严谨肃穆,平日里的嬉笑逗闹一无所踪,沥尽浮夸剩下的只是一副医者魂灵,悬壶济世,妙手仁心。
不,还不止这些。
蔺晨撤掌,治疗暂止。
他平视着萧景琰,眸光微闪,生动而熟悉的光彩直到现在才又重回他的眼睛。
“你可舒服些?”
“确实好多了。”
“再来两三次,就没有问题了。”
“多谢。”
“你不必谢我。”
“嗯。”
“……在想什么?”
萧景琰不答,蔺晨也不为难他,只道:“下一程山水,可比之前的更有趣。”
萧景琰勾起唇:“我知道。”
蔺晨挑挑眉:“你知道?”
萧景琰的目光柔和,声音也变得低回:“有你在,去哪里都有趣。”
蔺晨笑起来,忽然很想摸摸他的脸,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他抚摸着他好看的鬓角:“那你希望什么时候出发?”
萧景琰道:“十五日之限,你确定办得到么?”
蔺晨调侃道:“啊,让我先想想,是谁那么自信邀功在前……”
萧景琰道:“若能成事,柳乾坤践诺你便能问他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如若不能,我们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蔺晨笑道:“你怎知他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萧景琰道:“若只为传几句话,我并不觉得以你的性子会甘愿把自己送上门去。”
蔺晨执起萧景琰的手,却被对方一把反握住。
“别再说了,山高路远,多的是时间让你解释。”萧景琰一面说一面倾身靠近,本来两人也就一臂之隔,现下更是吐吸交错,鼻息相闻。
这么近,他又能闻到蔺晨身上淡淡的药香了。
“三年来你始终都在医治自己,那道伤始终没有痊愈,对不对?”
蔺晨正欲开口,却被萧景琰蓦地吻住。
没有唇舌交缠,没有唾液交换,只是吻,纯粹的,双唇相抵,轻轻碾磨。
就在呼吸变得紊乱之前,萧景琰撤开了身体。
蔺晨不由叹息,他比他想象中更热情,也比他想象中更直接,简直要命。
萧景琰道,“我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
“我也是。”蔺晨诚实道。
“在你这里,还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能让我觉得更加不可思议?”萧景琰问。
“有啊,”蔺晨笑起来,轻声说,“……想不想现在就试试?”
萧景琰也牵起唇角,眼底似乎拢尽了漫天星光,室内原本大亮着,却因他这一笑,不由分说地被比黯了下去。
那是一双盛满星光的眼睛。真挚,明亮,赤诚。
蔺晨喜欢这双眼睛,喜欢拥有这双眼睛的人。那晚在夜行船,正是看见这样一双眼睛,千山重水,昭昭朗日,便如同看进他灵魂深处。
爱上一个人,纵使一千条一万道理由,也抵不过某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屋外有人抚琴奏歌,焦尾锵锵,一曲《念奴娇》和着珠玉之声清越入耳——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银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怡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蔺晨与萧景琰凝眸对望,耳畔隐隐风云之色,江河之气,盘亘环绕,恢弘骤起。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铮乐流淌,吟声清扬。萧景琰断然起身取剑,赤霄越匣而鸣。青锋出鞘,亮如明镜,振腕旋刃,剑花凛凛。
“我一刻也不想停留,走吧!路上说。”
蔺晨见他语带激昂,意气风发,便也取来偕影寒剑,长臂一抖,银光过处,四起尘嚣。
“好。”蔺晨剑尖一指向南,朗声道,“那就依你之意,我们即刻出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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