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笑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补档,有几篇请见黑桃笑同名围脖🧣

【蔺靖】擒贼先擒王 章九 不胜人间一场醉

章九 不胜人间一场醉

 

蔺晨没个正形地侧倚在船头,一肘撑地,双手拢袖,姿势很悠然,氛围也闲适。

一曲夜行船,有道是落花流水草连云,满眼东风飞絮。手把金尊难为别,更那听乱莺疏雨……

今人怀古,心境却大不相同。

蔺晨看船夫摇橹,看江流万里,看皓月长空,看星河璀璨,看一切所能看,想一切所不能想。

蔺晨本是无拘无束的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轻轻重重,深深浅浅,随着舟行的摇晃紊乱了应有的节奏。

蔺晨勾起唇,笑意迅速蔓延至眼底,他深深吸了一口清冽江风,缓缓吐纳,缓缓道:“……你醉了。”

他回身,便看见白衣银冠的青年向他款款走来。

 

萧景琰在旁边随意拣个位置坐下,船头不算宽敞,两个人挨得很近,蔺晨能嗅到他身上散发的酒香。

“如何?”

“你是问我,还是问他?”

“他有什么可问,当然是你了。”蔺晨笑道。

“我?”萧景琰也勾起唇,“你看不见?”

“所以我说你醉了,但你一定不承认。”

萧景琰看白浪翻卷,看星夜流萤,目光变得悠远。

蔺晨坐正身子,手从袖里抽出,轻按在放置于腿边的偕影寒剑上。修长手指摩挲着精致的雕兰剑柄,一声叹息从唇角逸出。

萧景琰这才接口道:“有时候,醉跟醒,本无太大的区别。”

蔺晨想了想,点点头,照殿红醇香袭人,青年的脸颊沾染一层酌饮而起的红晕,酒力后劲将至未至,现在吹拂着微凉江风,沐浴着湿雾凝露,想必很快方能体味到那般淋漓尽致的醺然快意。

既愿一醉方休,便随你去吧。

 

忽而一声金戈清越,一道白练自下至上勾勒起,风过处星冷霜寒,剑意指皎月流光。

——偕影出鞘。

剑势轻灵,翩若惊鸿。

剑气婉转,如水照花。

萧景琰携五分醉意看蔺晨剑舞,不多时去势陡转,剑芒由疏至密,飒飒乘风,甲板与苍穹间风云变换,他眼前一阵疏影开阖,不禁豪情顿起,击节和道:

“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

“黯消凝,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

蔺晨听闻《六州歌头》,似感应到青年的胸臆,指节注入内力,剑势再展。

“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

青年的声音低回澄澈,蔺晨的剑诀推波助澜。

剑走游龙,其意矫矫。

剑贯长虹,往复无踪。

萧景琰眼前忽如繁花锦绣,又似姹紫争春,吐纳时秋扫落叶,眨眼间冬覆白雪。

他带着已至七八分浓稠的醉意,朗声续吟道:

“……胡马嘶风,汉旗翻雪,彤云又吐,一竿残照。古木连空,乱山无数,行尽暮沙衰草。”

“星斗横幽馆,夜无眠灯花空老。雾浓香鸭,冰凝泪烛,霜天难晓。”

一阙时彦《青门饮》,浑莽苍壮,道尽边塞风骨。

蔺晨回剑“孤注一掷”,挽一朵凛凛剑花,深邃双眸倏然对上萧景琰的眼,隔着江流湿气月华雾霭,却能看清他眼底千山重水,昭昭朗日。

蔺晨心弦一动,第二剑挥出,气劲绵延寒光爆闪,第三剑风霜尽,第四剑偃月开。勾挑劈刺辗转腾挪,剑芒如雨纷纷落,剑气如虹指苍穹。

他歌不歇,他舞不竭。

“……寂寞凭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金钗斗草,青丝勒马,风流云散……”

水龙吟,余音未落,萧景琰一掌拍案纵身而起,十成醉意挟着隐隐风雷翩然掠入蔺晨织就的剑网。

蔺晨长剑画影内力吞吐,从一招一式到无招无式,收放自若浑然天成。萧景琰恃醉妄行,在大起大落的剑阵中徒手单格,竟似直取那利刃而去。

长风起,寒芒住,凌厉剑气堪堪擦过萧景琰的肩膀,蔺晨回身,偕影脱手——他们之间没有言语,却已似道尽千言万语——萧景琰顺势一揽,利落擎剑,二人竟配合得天衣无缝。只可惜剑势不灭去意未消,他被气劲强推向后,整个人随着偕影飘向舷外的江流。

蔺晨落地,无动于衷地看着青年坠入已带几分寒凉的白浪里。

 

不过片刻,一截劲瘦有力的胳膊攀上船沿,紧接着半个身子也撑上来,乌发尽散,白袍全湿,萧景琰有些力竭地道:“拉我一把。”

蔺晨握住他的手:“酒可醒了?”

萧景琰轻笑,眼底却无波澜。

蔺晨握紧他蓄力一提,萧景琰足尖一蹬便借力跃出水面。与他同时落地的,还有一柄森寒长剑,以及剑刃上横贯的……

“……这是,一条江鲶?”

蔺晨眼睁睁看着随行爱物被人赋予了其他用途,心头百感交集,鲜有的辞穷了。

“正是。”萧景琰边脱外袍边干脆回答。

“要它何用?”

萧景琰不再回应,只把湿漉漉的外袍扔到脚边,又把尚在滴水的散发拢到一处,回身问:“船上有火盆么?”

 

舟行逆流求一醉,秋夜湿身,于甲板上烤火,这些都是很有趣的事情。

蔺晨陪萧景琰烤干衣物,晾干头发,顺带串根竹棍烤熟了那条江鲶。

去鳞掏空的鱼被炭火一燎,肉香四溢,却谁都没有尝鲜的念头。

“我觉得还是应该直接把生的给他啊……”蔺晨叹息。

“若是活物,当然直接赠予更好,可是鱼已经死了,倒不如烹熟。”萧景琰道。

“……你还是不了解飞流。”蔺晨再叹。

“为何要了解?”萧景琰反问,“我只是看不过眼他竹竿垂钓,到最后却一无所得。”

蔺晨挑眉,咂摸了一下他话中深意,忽然笑道:“好吧,我先代飞流谢你。”

“不必。”萧景琰摇摇头,透亮眸子反射着火盆里木炭下的灼灼赤焰,酒醉初醒,还是用这种非常的方式,说不难受是骗人的。

等了一会儿,蔺晨才道:“你累不累?”

“还好。”

“头疼?”

“有点。”

蔺晨一掐时辰,道:“快丑时了,你该去歇会儿才对。”

萧景琰点点头:“好。”说罢便起身,船身摇晃兼之眩晕犹在,脚底有些不着痕迹的虚浮。

蔺晨看着他,目送他一步一步下了船舱,眼底一阵流光闪动。

 

翌日清晨,蔺晨在一阵“剧痛”中睁开眼。

飞流摆弄着串鱼的竹棍,一头捏在手,一头用力杵蔺晨的肩膀,不知在琢磨什么玩意。蔺晨睁眼便发现衣服都快被捅破了,气苦躲闪道:“你干什么呢!”

飞流惊闻他醒转,赶紧扔了竹棍跳到一旁,距离是极其安全的。蔺晨心疼地揉了揉外袍,这才意识到昨夜竟直接靠着船舷在甲板上睡着了……

也对,那么小的屋棚,总得有人发扬风格才是。

“飞流!”蔺晨想通了这个,又回到刚才的气闷上,斜睨着少年似在等他给个合理解释。

少年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他见竹棍可以杵鱼,就想能不能把蔺晨也像江鲶那样杵在棍上,再架个火盆烤烤熟,以后就没人逗他戏弄他了。

但是他无法完整而清晰地表述。

蔺晨期待地看着他,希望能听到哪怕一丁点代表“进益”的东西,然而事实总是残酷的。

不过蔺晨从不写在脸上。

“飞流你过来!给哥哥我梳头发!”蔺晨命令道。

飞流缩在角落拼命摇头,嘴巴撅得老高。

“飞流你不乖哦,晨哥哥要把你用蓖麻叶包着装进木桶,从山坡上往下滚……”蔺晨开始老生常谈。

“原来蔺公子唬人从不更改台词的么?”

萧景琰从船舱里踱步而出,昨夜的恣意神貌早已远去,他银簪束发白袍朗朗,一双锐目黑似点漆亮若星河,一夜蛰伏,他又变回那个英武沉稳,坚毅自持的青年了。

 

  

-TBC-


作者插花:景琰吟诵的几句词已经直接在文里写明词牌名了,所以这边就不再注释赘言了。

更重要的花:往下可以暧昧了……说实话很享受情感未明将明时,比挑明了搞搞搞更让人心动啊(当然看文还是喜欢看搞搞搞……嘿嘿!

评论(24)

热度(151)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